Honey Ripple

逆光 Part.8

“丹娘,六叔午睡起来了吗?”高延宗问道。自从萧唤云回到北平的高家宅邸居住,便又带来一个年轻女佣,想来是现在陆贞的工作主要放到了帮高演处理商务上,王璇照顾萧唤云和高百年已经很忙碌,高演日常起居就需要再找一个人负责了。

“起来了,这会儿正在百年少爷的房里跟他玩呢,延宗少爷要过去跟他们一起吗,那丹娘一会儿再多拿些点心过去。”

“不用了,我现在也不想吃。”高延宗原本就是看到丹娘正在厨房冲泡高演常喝的银丹草茶,猜到高演已经睡醒,才过来问问。

 

高延宗过去的时候不成想高殷也在,他看到高演拿着一个小拨浪鼓在高百年的头顶斜上方轻轻摇动,引得百年趴在床上使劲撑着小胳膊往上看,一旁的高殷有些不解的问:“六叔为何要这样?”

“百年现在正是肩背开始长劲儿的时候,这么样能快些学会爬。”高演答道。

“我还以为六叔是要教百年,这凡事都要自己争取才能得到,没有人家给递到眼前的。”高殷淡淡的道。

“阿殷,你想的也太多了。”高延宗过来搭上高殷的肩膀,一如儿时的亲热。

“只因为我如果不多想想,以后我和你也许会弄的跟父亲和六叔一样。”

“你说什么啊……”高延宗三分讶异,七分迷惑的看着高殷,再看高演已经抱起了高百年,小拨浪鼓正握在高百年的手里。

“六叔,我知道当年是父亲不对,不该猜忌你,更不该……打伤你,不过还是请你看在昔日兄弟的情分上原谅他。”高殷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哽咽,他不知道高演会不会点头,即便好好调养高演还是没有完全康复,因为损伤到神经高演头疼的毛病常常发作,还影响到他的平衡感和稳定性,射击是完全不行了。

“好。”高演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高殷看到他答应了这个,明白往下谈有了希望,便说:“我母亲做的事,我也不奢求六叔能……不过她终究是我的母亲,如果六叔愿意将太原的矿业也一并管理,可不可以留下北平的商铺让我们母子维持生计?”

“过两年延宗中学毕业了,也让他到太原去帮六叔的忙。”高殷又补充了一句。

“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是,不过这高家的商行也好,矿业也罢都还是要由高姓的子孙继承,我不去争,我母亲也没有办法。”

“嗯,我知道了。”

“多谢六叔!”高殷说完这些竟觉得眼眶有些湿了。

 

高殷走后,百年开始打呵欠,他现在还是每天要睡十多个小时的月龄,高演把他交给来送茶水的丹娘去带给王璇照顾。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高演和高延宗两个人,竟让人觉得有一丝冷,高延宗殷勤的倒了一杯茶给高演:“六叔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跟我好好说过话,这侄子毕竟是侄子,现在有了百年自然不同。”

高演笑了一声:“以前你二叔在的时候也说过,侄子虽多,却只疼这一个,我却是做不到他一样。”

“不过侄子之中六叔还是最喜欢我的。”高延宗笃定道。

高演不置可否,问道:“那兄弟之中延宗有没有亲疏之分?”他原想引导高延宗叔侄之间,兄弟之间本不应有亲疏之分,有些事虽然就是如此,可他在高延宗面前却总觉得这是不对的,不该把不对的灌输给他,他可以跟高殷谈条件,让高湛和高孝瓘按着自己的意思做,却不想和高延宗之间多了亲情以外的东西。

“当然有,我与阿殷相处的时日最多,又是同岁,自然比其他兄弟亲厚的多。”高延宗道。他原先也有些顾忌高演会否因为当年的事情迁怒于高殷,不过方才看到两人都各退了一步,想必以后可以和睦共处,便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那么……你就安分一点,起码不要再到处惹事给他增加麻烦了。”高演像是想到什么,从皮箱里拿出一件春秋时候穿的短风衣,在内兜里摸了摸,掏出个皮革制成的小包给高延宗。高延宗认出那是枪套,鼓鼓的里面一定是放着一支枪,可是这么小的体积……

“六叔,这是掌心雷?”

“嗯,防身用,收好吧。”看着高延宗眉开眼笑的样子,高演忽然觉得今天的银丹草泡得太浓了,有些辛辣的滋味。

 

高湛是腊月二十七坐火车去太原的,高演和高殷高延宗到火车站送了他,回来的车上高演觉得身上有些冷,下车的时候头重脚轻的绊了一下,中午饭没吃就睡下下午还是发起烧来,萧唤云照顾他吃饭喝药,请来的医生说是感冒,大概因为火车站人多空气不好,最近天气又太冷。

高演也不太当回事,只是嘱咐王璇把百年抱得远点不要被传染了,高延宗说自己不怕被传染赖在高演的房间不走,高演也不管他,整个下午就是一会儿一觉,醒了喝点水再继续睡。

第二日烧退了,萧唤云也算是放心了,说是过年生病怕不是什么好兆头,快点好利索了才好。高演曾说她当了妈果然不一样,虽不至于真像在李祖娥面前做出的那样温柔顺从,可顾忌多了许多。

过年吃饺子的时候饭桌上比小年少了两个人,都坐下了显得宽敞不少,高延宗不忘出去点了一挂鞭炮,鞭炮噼噼啪啪的响起来了,大家脸上的笑容也就多了起来。

 

元宵节过后高延宗就返回学校继续念书,因着家里为他前后打点,校长才勉为其难的把他留下,只许了先留校察看,若是再违反学校的纪律就立即开除。高殷跳了一级去读高中部,平时并不和他在一起上课,只有在家能见上面。

这天高延宗刚进门,高殷就递给他一份当日的报纸。

“因为克扣矿工工资,殴打工运领袖致残……被矿工困于矿内死于塌方……”高延宗念着报纸上的新闻。

“这个侯景不是在太原欺行霸市的……呃,六叔他们没事吧,有没有矿工闹事?”

高殷轻声笑了笑说:“六叔前一阵来电话问,这侯景是不是过去跟我母亲有些交情,现在占着沙河的金矿不肯让出,还请我母亲跟他说清楚,高家的金矿现在已经不需要雇人采矿了。”

“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并无交情,只是以前在太原没有自己人管着这一块儿,奶奶她老人家管煤矿就已经够劳心的了,才请了侯景的人帮着采矿。”

“那六叔?”

“六叔说既无交情,那就好办了。”高殷又递给高延宗另一份小报,小报上说侯景公司的大部分员工现在都已经被一家叫百云的公司吸纳,而百云背后的老板就是高演的太太萧氏。

“倒……真是六叔的做法……”高殷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来了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是啊,要是依着六婶,大概会直接把侯景乱刀砍死吧。”高延宗干笑了两声,虽然萧唤云在一段时期连相貌都在自己的记忆里早就不知被放去哪里,不过最近一段时间的接触,他也知道了对方绝对不是表面上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既然六叔已经接管了金矿,我母亲现在也不再插手太原那边的生意,我这心也算放下一半了,一家人总不好……”

“我觉得六叔跟你想的一样,他答应了你原谅二叔,也不追究你妈当年做的事,现在六婶也算是报了仇,以后就相安无事了。”

“嗯……不管怎样,我早打算好出国去读大学,这两年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到时候带上我母亲一起,国外的环境更有利于她调养身体。”

“也好,你天生就是做学问的料儿。”高延宗想着这些日子一来身体时好时坏的二婶,突然想起另一个人来,“李姨母后来回老家奔丧就再没回来了?”

“染了急病去世了,后来紧接着六叔出了事,你当时应该是无心忘记了。”

“那她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

“淹死的,可能是遇上强盗了吧,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身上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这往我们运送武器的货箱里放进西药是侯景安排的,他这么做是为了跟李祖娥做交易,说是李祖娥的姐夫就是被高家人杀的……难道杀袁昂的真是你二哥?”萧唤云和高演难得在周末喝个下午茶,话题兜兜转转又到了这里,“可你们不都觉得他犯不着为了要纳李祖猗就杀了袁昂,现在是什么时代,离婚再嫁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如果不是为了李祖猗,只是要杀了袁昂呢?”高演面前一杯英式红茶,正等着他加奶进去,“袁昂是做药品生意的,可他做的要是特别的药呢?”

“阿演,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是阿湛在香港查到了他注册过公司的记录,我猜测他大概是做过吗啡的生意。”

“他们利用了你二哥,那批货当时要是从广州进来,就会运往内地?可是你二哥又是怎么发现的呢,总不可能这袁昂干上第一次就被抓了个正着吧。”

高演搅动着加了奶的红茶,“李祖娥能在二哥那儿告我们一状,也能告她姐姐一状。”

萧唤云抿了抿嘴,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喝了一口咖啡,“所以说,当年你二哥以为我们做的也是偷运吗啡的事,以为我们跟李祖娥是同伙,以为你要反了他。”

“你说的这些我也不能确定,二哥做的事也不是每一件都有理由的,他会打压我也是很正常的,虽然知道儿子不适合继承家业,也不能拱手送给兄弟吧。”

这时有人敲响了高演书房的门,“请进。”高演道。

门外站着陆贞,“先生,夫人。百云那边的康经理来接两位去商议矿上的有关事宜。”

萧唤云正要起身,却被高演按住了手臂,“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夫人也该好好在家陪陪百年。”

“好——”萧唤云撇了撇嘴,笑了。

 

吃过晚饭陪百年玩了一会儿,又哄得他睡了觉,萧唤云回卧室拿了睡衣打算去洗澡。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传上来,陆贞边敲门边大声道:“夫人,刚才晋城矿业的高归彦先生打电话来,他说……他说……咱们先生可能有危险!”

萧唤云一把拉开了房门,“你说什么,谁打电话来?”

“高归彦,他说那个康经理,前几天先生请他一起去商量事情……当时那个康经理就在……反正就是那个康经理有可能是李家的人!”陆贞前面说的颠倒,最后一句话却说到了关键。

“阿演去的哪个饭店?!”

“不清楚,刚刚我问元福,他说先生走之前没说去哪……”

萧唤云突然感到双脚有些发软,扶着门框才站稳了身体,陆贞赶紧过来扶她坐下:“夫人,您先别慌……他们抓了先生肯定为了跟我们提要求,应该不会伤害他……”

“对,陆贞你说的对。我们要冷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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